白晓柏

定制走闲鱼乌鸦写字台,混邪杂食人,什么都吃,目前主推傅融

吃干抹净

他们附在女人身上,连最后一点残渣都要吞吃干净。


生在小村长在小村

​她不知道除了山,山外头世界上还有平原山丘沙漠大海。

​她的妈妈是个疯子,每天从村头拖着衣不蔽体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男人的衣物走到村尾。村里的小孩会在她身后挂上窸窸窣窣的绳子,再在后面挂一只癞蛤蟆。

​她羞于承认那是她的母亲。但是出于一种她自己都讲不清说不明的愧疚心理,她每晚都会在干完所有活之后,等家里人都睡下了,悄悄找到那个疯女人给她梳头发,她其实很想让女人给她梳一次头发。

但是从她开始记事,开始负担家里大半数家务以来,那女人就是拖着裤脚和癞蛤蟆走来走去的样子了。

​后来疯女人从崖子上掉下去找不到了。

​而她才刚刚长到和那个女人一样高。

​这样不行啊,村里的男人们对她的父亲说。还没来得及下崽人就没了,你亏大了。

一群男人围在一起,积满黄色茶垢的杯子里,大半杯的茶叶,大半杯冒着热气的水起起伏伏。​她父亲坐在中间,叼着自己做的烟斗,沉默不语​,好半天才取下烟斗吐出一口污浊的气,愁眉苦脸地说,没办法,没钱啊。

​一个男人喉头发出恶心的嗬声,他重重地冲地上吐了一口痰,脚底来回撵动着,烟灰和那玩意糊成恶心的一滩。

​他咧着黄黑色的牙齿,意有所指地指了指正在外头理柴的她。

​差不多啦——

​回头一倒不就有钱了,交给我,快得很,保管你下半年就能讨上新媳妇。


她父亲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说,那记得给我娃找个好人家。

那人怪笑着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说那当然。

她是一个人走到那个村子去的,穿着难得的新衣服,红色的布料也没法让她的脸更有气色一些。她那个可有可无的父亲只是给她捡了一篮子鸡蛋,说到了村口就会有人来接她,然后就拿着她婆家给的钱转头去找那个男人去了。

她一路走,一路浑浑噩噩的想,婆家的活路会和家里头一样多吗?她还没见过的丈夫长什么样子?婆婆会和村子里的李婶一样天天打媳妇吗?

一种不自在和前路未卜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后颈,她要从一个熟悉的环境换到另一个一无所知的环境里去了。

村头没有人在等她,那个她从小居住打理的地方也不再欢迎她,她踌躇了一会迈开脚向前走。

山路难走,她也习惯了,只是到底还揣着一篮鸡蛋,她只好小心一些。

狭窄的小道探头就能看见直上直下的山崖,她挽紧了臂弯里的篮子,还是绕了小路,毕竟她的母亲就死在那种地方,她很难不去想那下面是不是有冤魂野鬼。

不过如果是她母亲的话,可能也只会拖着裤脚跟在她身后走来走去吧。

她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加紧了脚步。

陌生村头一个妇人冲她招手,问她的名字。她回答之后,那妇人极其顺手的拿过她臂弯的篮子,和她说今天摆酒席有多忙,有多麻烦,最后说不是故意不去接她,只是实在抽不开身。

那人,她未来的婆婆,嘴巴一刻不歇,她没话可说,最后也只是闭上嘴跟在她后头走向自己的“新家”。

令她诧异的是那看着还算齐整的院子口居然站着两个胸前别了红花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她婆婆攥着她的手,干裂粗糙的皮肤磨得她手腕生疼。

她婆婆说这就是她男人了。

她疑惑地张大嘴巴,问到底谁是,那妇人带着些嗔怪的神色,眼底有些埋怨和不耐烦。

两个都是呀!你爹没和你说吗!

她还在絮絮叨叨,嘴里说着什么,钱不够,不能等,有了新的再给老二娶。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妇人看起来和善的面孔变成了她小时候见过的夜间村庙里诡异的神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撕开吃掉了。

她拼命挣扎起来,婆婆一时不查让她挣脱开来,她埋着头从前来吃席的人中间冲了出去,后头是老女人尖锐的叫声。

跑?能跑到哪去呢?

眼泪在眼眶里存不住,流下来糊在脸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仿佛看见了她母亲从崖上失足坠落的场景。

她也要掉到崖子下面去了吗?

她尖叫挣扎着被掳了回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牢牢抓住了她,就像抓住一只待宰的鸡,两人还在她耳边讨论着新婚之夜的分配权。

她现在全凭本能在挣扎,灵魂像是出窍了一般高高地俯视着自己,她看到父亲手里那几张薄薄的钞票,还有她爬了一座山拿来的鸡蛋。

陌生的房屋,陌生的面孔,即将降临的黑夜,从她动身开始始终如影随形的恐惧终于割断了她的喉咙。

铁笼里被割开喉咙放血的鸡还在用力扑腾,羽翅翻飞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只是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叫声了。


他们把她关在家里,但也不是整天把她关起来,毕竟有了新媳妇怎么还能让老婆婆操持家务呢?

后来她终于怀孕了,肚子不圆不尖,看不出来是男孩女孩,她的婆婆有些不满,整天念念叨叨的。他们商量着带她回家一趟,毕竟女儿怀孕了,做爹的怎么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呢?

浑浑噩噩的日子里突然出现一抹红色,那是她父亲特意带来给她贺她新婚的红色,一条路从熟悉的方向延伸到她脚下,她脸上难得有了点生动的神色。

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再次站到了自己长大的村子口。

一步一步地走到熟悉的院子,和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样子。

她父亲走出来看见她高耸的肚皮,眼神转向旁边的两个男人,接过递过来的烟别到耳后,问是谁的崽。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已经被刻意淡忘的记忆瞬间像被搅动的粪池一样翻涌起来,新婚当天可怕的记忆和当下的感受混杂在一起,她踉跄了一下,胃部不自觉抽动着,弯下腰呕吐起来。

她父亲把她引到她出嫁前住的屋子,让她进去休息一下,顺带认识一下她的新后妈。

哦,她想起来了,一开始她出嫁就是为了让这个后妈进门来啊。

她摸到床边和那个女人对上眼睛,却在她脖颈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她也曾经戴过,只是她的是草绳,这女人脖颈上的是冰冷的铁器。


她发现自己居然并不怎么意外。

她缓缓靠着墙坐下来,不去看那女人警惕惊惧的眼睛,自顾自讲起意外失足跌落山崖的亲生母亲。讲她发现垫了床脚的书本,讲村子里买不到的文具,讲她听不懂的从母亲嘴里听到的语言。

讲母亲后来凄惨的下场。

讲她被卖给两个男人的噩梦。

一只冰凉的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当初脸被泪水糊住干裂发疼的地方又隐痛起来,她抬起脸看见一张相同的脸。

同样恐惧无望悲伤隐愤的脸。

那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握住她的手泪水涟涟的小声请她救救她。

她说,我看得出来你和村子里那些人不一样,你一定可以帮帮我的对不对?

她麻木地看着女孩手口并用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咬破手指写下一个联系方式和地址,塞到她手里让她握住。

就像握住她的命。

她跪在床上语无伦次的说着,说她远在他方的父母,说她要好的同学朋友,说山外美好安静的生活,说她未完成的学业,一边说,一边给她磕头。

磕得鲜血淋漓,肝脑涂地。

她突然再次干呕起来,她的母亲,从没有给过她梳过头,她当初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变成了拖着癞蛤蟆的疯子。

她捏住那张有着浓厚血腥气的布条,把它塞到了裤腰带里。


她又能做什么呢?

一个大着肚子,同样是被交换的货物。

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猴子是没法互相帮助的。

不用很久,一个男孩出生了,看不出来到底是谁的孩子,但不管怎么算都是别人家的种,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这是她婆家吸着她的血和命诞下的子嗣,是寄生虫,是水蛭蚂蟥,总之在她眼里并不能算是个人。

但是她忍着恶心哄着孩子和自己亲近,这样赶集的时候就有借口拉着着小怪物去镇上。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孩子能从村头跑到村尾,能完整复述每一句婆婆骂街时的话,她终于等到了。

她把孩子放到面熟的摊贩那,给他买了一碗糖水,自己坐上了去往市里的车。

她不敢耽搁,只能在街边找到一家有座机的小卖铺,递过去五个硬币,拿出了那张已经泛黄的,有着黑色不详字迹的布条。

她一边祈祷着,一边不甚熟练的重重地按下上面的按键。

嘟……嘟……嘟……

不算太长的等待,那头有一个疲惫到听不出男女的声音接通了电话。

她快速而清晰地说出了她唯一学会的一句普通话。

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攥着那张布条,向老板娘要了纸笔,一笔一划地画下了布条上的字,然后和又一个五元一起递了过去,和老板娘说一会有人回拨就告诉他们来这个地址。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让她把字条压在电话下面。

她头也不回地飞奔回了车站,布条换成了一本随意抓来的大字书。

晚上她因为没有带回婆婆要的东西被骂得抬不起头,看在她买回来的书可以给大孙子认字的份上,她并没有挨打。

她麻木地端着碗,把巴掌大的小鱼里的刺挑干净后放到孩子碗里,然后端起男人们吃剩的碗底全部倒进碗里吃了起来。


她又怀孕了。

两个村子隔了一座山,她不知道那一趟付出的车费和十块钱到底有没有起用。

她没有借口,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

她害怕在那个地方再见到那个女孩。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畸形的,成体系,被大家维护的生活。

只是梦里还是能看见脏兮兮的裤脚和半死不活的癞蛤蟆。

但是她已经能平静的面对她的第一个孩子了。

就像她当初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对待她母亲的态度,就像她当初懵懵懂懂,稀里糊涂接受了一段婚姻。她好像这一辈子都没长过脑子,永远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只干别人给她的该干的事情。

她对着猪圈里的猪忍不住想,她和这些猪有什么区别呢?

可能猪不用干活吧。

吃肉?人未必是不吃人肉的。

就像她上一胎不知所踪的胎盘。

所以当她躺在床上逐渐失去力气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被拿去吃掉呢?

吃掉倒是没有的。

她其中一个丈夫早在几年前就另找了一个妻子,现在她死了,家里的老大就没了妻子,这是不被允许的。

于是老大带着她的尸身找上了人贩子。

山里气候凉爽,尸体保存一段时间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背着她穿梭在山林间,这是她生前完全体会不到的。

山崖依旧是直上直下的九十度,她的母亲就躺在这些山崖的其中一道裂缝里,像是填进大地伤疤一粒无关紧要的沙。

不过她是没有机会被拿去填山了。

她的丈夫把她卖给了一家儿子早逝还没来得及娶妻的人家,男人背着为他们家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对买家说这是他的妹妹。

他笨嘴拙舌地叙述着他们家为了养大这个妹妹付出了多少,最后以正常嫁娶的价格卖出了她的尸身。

一模一样的开始,一模一样的结束,令人高兴的是这一次她总算不是自己走着去新家了。

她的最后一点残渣也被这片土地吞噬殆尽了。



这里面的“她”一开始本来是设定成被拐卖来的女孩,但是转念一想,都到了要买卖人口的地步了,这些原生地的女孩又过着什么日子呢?有被当做人看吗?

她,她的母亲,后来的女孩,都是这一罪恶产业链上受害者的缩影。

其实这些事情离我还挺近的……小时候都有所耳闻吧……

两个小时一边听歌一边写的发泄产物,有不合适的地方可能是因为海绵宝宝的背景音让我思维太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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